不婚女子惠英红

钱德勒

如果从电影奖项这个角度来讲，今年算得上是“红姑年”，这里的“红姑”不是钟楚红，而是惠英红。年初的香港金像奖，她凭借《幸运是我》拿下影后奖座。在刚刚结束的台湾金马奖上，她又凭借台湾本土语境题材影片 《血观音》 再封影后。算上历年女配角奖，这位红姑实际上手握四座金像和两座金马，数量上超过了袁咏仪、张柏芝以及过世的梅艳芳，比较接近封顶的张曼玉，盖章演技派当之无愧。

惠英红这两部作品，我只看过《幸运是我》，自己的感觉是她演得轻松，赢得也轻松。片中那个晚年患上老年痴呆症的落魄歌女，几乎为她量身定制，歌女的前半生可以与惠英红形成映射，都是歌（舞）出身，凭天赋成为身姿最婀娜、歌喉最清亮的“公主”，按照惠英红自己的话说，在她的那个世界里是最受宠的。更微妙的是，片中角色和红姑本人都曾邂逅一段跨国情愫，驻港的美国大兵成为记忆中一抹暧昧却温暖的底色。惠英红多次在采访中说，曾经有一个帅气的大兵努力学会说中文“我爱你”，让她等着自己，“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结局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大兵最终就像烟蒂投入水中，被浸泡，被荡漾，成为模糊的诗意，是香港年代电影的符号。这个符号也出现在陈可辛的《甜蜜蜜》中，黎小军的姑姑也心心念念一个好莱坞男星，是金发浓眉、身材健硕的西方男子。

惠英红是担得起斗转星移这四个字的。第一届金像奖拿影后，还有那么一点点行当里的自娱自乐，到2017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再拿影后，她经历了打星的血泪、抑郁症的黑暗、兄长的撒手人寰，并且情路坎坷，现在跟同样不婚的妹妹生活在一起。在今年金像奖颁奖台上，她最难过的是照顾多年的母亲没有等到这一天，看见自己的“公主”赢得全场尊重。

在我看来，惠英红演戏与其说是凭经验，凭直觉，倒不如说她是凭阅历。她算不上顶呱呱级的美女，较之其他影后比如袁咏仪、张柏芝等，她太苦了，哪怕笑起来，眉眼之间都藏着江湖的凄风苦雨。她很坚强，是因为她活过来了。在香港影史上，多少惊为天人的女子，或隐退嫁人，或生命消弭，或干脆成为狗血是非的笑柄。惠英红的不惊艳，不那么高贵，反倒成就了今天的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抑郁缠身，无戏可拍，她就拿出去码头卖烟的童年经验，只要能开工不让自己发疯，什么都去演，认真演，就为了导演或者老板能多留一刻。

有时候，人是在生存底线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是一个很强大的东西。

我没看过《血观音》，大致知道片名说的就是她，是一个在欲望深潭里越陷越深的狠角色。惠英红能演好，能拿奖，大概就是能演出为了生存，女人会怎么做的具象吧。

至于这位红姑的感情生活，我想，另一位红姑结婚过，现在也是单身。两位红姑，两种自我，都是孤独而精彩的。婚姻这件事，与生存相比，只是其中一道命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