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之眼

顾惟颖

对朴树这位创作型歌手，一直没有太喜欢过，大概是认为他那种与世不群的姿态，显得比较“作”，当然他有些歌还是写得极好的，比如《旅途》。

最近忽然朴树在媒体上被频频议论，不是被讨论新作，不是因为绯闻，竟然是被“探讨”他的穷。某公众号一篇热文标题就是“朴树，知道你穷，没想到你穷成这样”，半个多月内，此文在我微信朋友圈里反复出现。其实关于小朴生活方面的清贫，以前就有媒体说过，而这次的公号文章只是更全面地陈列了朴树的“穷”，一时间大家都津津乐道于朴树买不起房子，在远郊租房子，朴树舍不得用智能手机，朴树穿的鞋子才一百来块钱……当然，善良的看客们在转发时都表达了对朴树的肯定与支持，艺术家把钱看成身外物恰恰是他淡薄功利的美好。

紧接着大家又为那么优秀的朴树被现实逼迫到生活不济而表示不平、感叹，昨天又出来一则报道，说朴树参加《跨界歌王》协助王珞丹帮帮唱环节，被主持人问为何参加节目，回答“缺钱”。小朴真的是一位不擅即兴表达的明星，他的不善言辞使他忘记了偶像包袱，所以他对提问者的回答，其实是率性又无心的，我甚至认为，当他说出“人要吃饭总要出来赚钱”时，是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他只是在回答一个不要紧的问题。可吃瓜群众们又兴奋了，纷纷继续议论。

朴树“受穷”的热闻，让人不得不想起前年窦唯被拍到在北京坐地铁时，网络上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年媒体从未放弃过跟踪报道窦唯——这位王菲前夫的穷日子。首先窦唯、朴树们的粉丝关心偶像生活得好不好，是出于热心。但其中一些看客的态度，则反映出很多公共眼光里不健康的心态。为何一个有名的音乐人租个房子或不开豪车不用奢侈品，就表示他过得很苦呢？一个工作与名利相关的人，就一定要是名利的受益者么？或者说他过得幸福与否就一定需要用一掷千金来验证么？

对窦唯、朴树们如何“缺钱”这件事乐此不疲地追看，体现了一种庸俗世相，或者说一双贫穷的眼光，它是短浅的，无趣的，并屏蔽了多元形态的生活和价值观。与之为伍的，是“笑人无”的势利与假装同情，他们明明乐意发现他人生活里的bug，并粗陋地以婚恋失败、物质寡淡等等来推算他人的“不幸”。

穷人之眼的舒眼液，就是一个理该富裕的人，缺钱。小朴其实不缺钱，也许只是缺了提防这类鄙夷之心的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