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电影节：古老水城的光影盛宴

近年来被诟病“缺乏活力”的威尼斯电影节，似乎一直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发展道路。为了在与紧接着进行的巨无霸电影节——多伦多的比试中维持胜算，并在欧洲三大电影节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威尼斯一直在进行自我更新与换血的尝试：让自己的片单无限贴近于“美国时间”，尽可能地邀请明星站在夏末秋初的丽都岛贡献他们美妙的背影；亦或者是紧跟电影界风潮，用看似先锋的姿态，拥抱科技与资本……

这些尝试很难说完全成功，甚至招来了业内的纷纷吐槽，对于媒体来说，这又恰恰造成了选片的单一化。纵观整个片单，虽然处处是老熟人的名字，但多元性的欠缺永远是威尼斯的硬伤，这也让水城观影缺乏对欧洲甚至世界电影的惊喜发现，让人感觉像是在北美参加某个电影节。当然，威尼斯这份星光闪闪的片单对于普通观众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在今年的主竞赛单元，达伦·阿伦诺夫斯基、吉尔莫·徳尔·托罗、乔治·克鲁尼等人组成的美国方阵无疑将吸引最多的目光与尖叫。其他看点包括，砸锅卖铁拍戏的柯西胥终于带来了自己这大大达三小时的新片；纪录片大师弗里德里克·怀斯曼对纽约公立图书馆的影像凝视；华语女导演文晏《嘉年华》杀入主竞赛，成为此单元中唯一一部华语片，也是唯一一部来自女导演的影片……

文晏的《嘉年华》无疑是华语媒体最为关注的影片，傍海小镇上，一个中年男子在汽车旅馆侵犯了两名初中少女。当晚在旅馆前台工作的少女米娅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但为了保住工作，她选择沉默。与此同时，受害人之一，年仅十二岁的孟文，发现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无处可逃、无所依靠的两人，各自寻找着出路，承受着成长的痛楚。文晏作为制片人的履历可谓令人瞩目，她曾担任《白日焰火》制片人。作为导演，她的处女作《水印街》也曾在四年前提名第70届威尼斯电影节新锐导演奖，被赞誉为“全球最具潜力的新导演”。《嘉年华》是她的第二大大片作品，她希冀聚焦不同背景下女性的成长故事，探讨社会环境对其命运的影响，并在其中传达“爱与希望”的能量。影片对不同女性影像进行群像式描绘，既有对男权的批判，亦谨慎克制地深入人物内心。虽然剧作上尚有不完美之处，但无论如何都值得鼓励。

而今年最受媒体好评的两部影片则分别来自美国纪录片导演弗里德里克·怀斯曼的《纽约公立图书馆》和金棕榈导演阿布戴·柯西胥的《宿命，吾爱》。巧合的是，两部电影都长达三小时，然而，影片巨大的体量并未导致观众观影的不耐烦，相反，通过纪录片和剧情片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对各自处理的议题进行了深入而动人的呈现。

弗里德里克·怀斯曼已87岁高龄，他坚持拍片，并参加影片的首映，本身就是一件燃起影迷崇敬之情的幸事。五十余年来，怀斯曼的镜头流连在博物馆、研究机构、救济中心等各种社会机构中，耐心而又犀利地向观众解剖着社会复杂的运作机制。《纽约公立图书馆》中几乎能看到所有“怀斯曼式”的标签——庞大的体量（187分钟）、对拍摄对象的零干涉、淡化甚至取消戏剧冲突……已然耄耋之年的怀斯曼在这个自己热爱的空间中显然发挥得更加游刃有余，内容也不时流露出欢快的趣味。看怀斯曼的作品总能感受到纪录片的尊严和创作者所肩负的沉甸甸的责任感，无论是激烈的社会议题，还是对公共机构的拍摄，他的镜头间总充满着平静的力量。“观察者美学”在《纽约公立图书馆》中继续得到发挥，他用三个小时展现“世界上最美好的场所”台前的迷人和背后的运作机制，巨大的信息量缓慢流露，而导演工作不辍，在自身美学体系上不断开掘的决心和勇气更令人心生敬佩。

同样值得爱影人庆幸的，是威尼斯能够在主竞赛单元接纳柯西胥的《宿命，吾爱》。这位凭借《阿黛尔的生活》斩获戛纳最佳影片和最佳女主角的导演，曾在此前爆出与制片人就影片长度和内容发生巨大分歧的新闻。据传为了顺利完成后期，不惜变卖自己的金棕榈，换取资金坚持自己的美学追求。《宿命，吾爱》聚焦上世纪80年代法国海滨小城赛特一群阿拉伯青年散淡悠闲的青春生活。只是夏天的一个瞬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又都发生了，柯西胥有意弱化人物之间大起大落的情感冲突，而是将一切感情推向印象派式的淡然。结尾渐渐往沙滩远方走去的男女青年，你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美丽的爱情瞬间还是平平淡淡的一餐意面。柯西胥电影的魅力就在于无限将时间拉长，不厌其烦地用对话展现日常生活的琐碎瞬间，和爱情、艺术一样，家庭农庄的草莓、绵羊分娩亦能成为闪烁着魅力光芒的话题。绝美的逆光摄影和对群戏场面出色的掌控力，让《宿命，吾爱》极具观赏价值，每一位观众，都似乎能够从人物身上找到属于自己过往的光影碎片。

今年威尼斯亦颇为大胆地设立VR单元，首次将竞赛的机制引入。VR小岛在电影节主会场偏安一隅，吸引大批记者坐船前往。今年包括蔡明亮《家在兰若寺》、平塔工作室的《拾梦老人》等华语作品入围该单元，为世界观众展现最新科技对电影、视觉艺术的影响，不失为今年电影节的亮点之一。第74届威尼斯电影节颁奖将于当地时间9月9日晚间举行。(编辑 李二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