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电影节风骚比荣誉更重要

撰文/蔡晓莉

2014年5月24日晚，戛纳电影节颁奖典礼结束，中国媒体被集体挡在了媒体道之外，戛纳主办方的意见很明确：“因为本届没有任何中国电影获奖，所以不给你们位置。”一些早早来排队的中国记者很是气恼，但想想主办方这个举动完全可以理解——整个戛纳这次来了5000家世界各地的媒体，尤其这次又是多国部队获奖，土耳其、意大利、加拿大、英国、日本还有法国，媒体道上怎能还给咱们位置？人家得有多少话要向自家人说啊？咱就别去添乱了。但去年的戛纳电影节，这条媒体道上几乎有一半都是中国媒体，一是因为中国媒体实在勤奋，二是因为我们有《天注定》得了最佳编剧。

今年中国电影的颗粒无收主要是因为《归来》没能入围戛纳电影节的任何竞赛单元，记者曾经带着疑惑采访了巩俐这个问题，没想到她比记者还疑惑，完全搞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觉得痛惜万分。她完全有理由惋惜，和国内两级的评论不同的是，《归来》在戛纳电影节放映时，几乎获得了满堂彩，海外媒体几乎众口一词地对此片满满地夸赞，若能入围，必将有所斩获，何况它还那么符合戛纳电影节的调性：深沉、安静、作者化、政治化。

用一位深谙戛纳电影节调性的法国记者的话说：“《冬眠》一定是金棕榈大奖，这点几乎和去年《阿黛尔的生活》会获得金棕榈一样，毫无悬念。”这一论断，从电影节第三日《冬眠》放映之后，就基本得到媒体共识。但是，这并不意味本届戛纳电影节的最终结果就如此轻易能被预测，因为好片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达内兄弟的《两天一夜》，一开始的命题就引发你的兴趣，然后跟着女主角揪心，一直到最后；比如汤米·李·琼斯的《送乡人》，你可以把它当西部片或公路片来看，但处处惊喜的意外设定，让你绝对比看了一部公路片或一部西部片要获得的多很多；再比如大卫·柯南伯格的《星图》，尽管被评审团和媒体诟病在批判好莱坞变态的明星机制，但我们就是喜欢这样揭露幕后的故事。但是，我们喜欢不一定评审团会喜欢，他们绝对不是大众审美，这也是戛纳电影节一贯的风格化驱使。

今年戛纳电影节在公布入围名单的最初，就号称这是大师最多的一届，也是“亲儿子”“干儿子” 最多的一届，还是最剧情化且最有观赏性的一届。到开始放片之后，果然也成了近几年竞争最激烈的一届，从场刊的打分上就能看出，媒体给出的平均分都不相上下。从记者本人的观影经历来说，本届的主竞赛单元基本没有特别失水准的作品。而本届评审团5女4男，且4个都是导演的评委分配，这也让媒体们对奖项的最终分配有些摸不太准。最让记者不解的是，本届评委之一的贾樟柯[微博]说评委们看片是不配翻译的。贾导再怎么是锡兰的粉丝(贾樟柯曾在《中国周刊》发表《远在他乡的故乡》的署名文章，盛赞锡兰的长片处女作《小镇》是一部用电影语言超越语言的电影)，没有翻译他不会看明白《冬眠》这部电影，要知道，锡兰这个著名的话唠和伍迪·艾伦的俏皮风趣不同，500页的剧本拍成的长达196分钟的电影里，角色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用极度文学化的对白谈论宗教、社会、哲学、爱情等诸多形而上层面的问题。获奖采访中导演说自己写剧本时一直参考的是契诃夫的思想，遍布全片的辩论、困惑和冥想让很多英文还凑合的观众都看得云里雾里，贾导如何能精准地评判影片之优劣？还别忘了，评委里的全度妍可是个韩国演员，韩国人的英文也是真不敢恭维啊！

于是，最终的获奖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除了云里雾里的《冬眠》得了第一大奖“金棕榈奖”，《奇迹》紧接着就成了真的“奇迹”——这部评分极低，基本没有好口碑的意大利电影在本届戛纳电影节上居然得了第二大奖，原因应该只有一个：今年戛纳电影节的意大利情怀。今年戛纳电影节的宣传海报上是意大利著名导演费里尼的经典之作《八部半》里的男主角马塞洛·马斯楚安尼，今年亦是他的100周年诞辰，他生前的亲密老搭档索菲亚·罗兰以80岁高龄专程来戛纳捧场，让她出来颁奖时，手里的奖杯不颁给一部意大利电影，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而最老的参赛者83岁的让-吕克·戈达尔和最小的参赛者25岁的泽维尔·多兰同时获得评委会奖，这又是一幅多么奇妙且温馨的画面啊！尽管在此之前，也有多家媒体预测，凭借《妈咪》大爆发的多兰没准能够冲上金棕榈，这样戛纳电影节又有了个载入史册的新时刻——史上最年轻的金棕榈获得者，多兰比1989年凭处女作《性、谎言和录像带》意外获得金棕榈、当时只有26岁的美国导演斯蒂文·索德伯格还小一岁。但显然，这一切只有出现另一个“奇迹”才可能发生，以敬老闻名的欧洲古典电影节果然还是选择了给这一老一小最小的安慰奖——评审团奖。至于部分奖项的奥斯卡取向、部分奖项的虚伪不实，这样想来，也就都理所当然了。戛纳之所以能在欧洲三大电影节里一枝独秀，就因为它的艺术商业总相宜。要不怎么为了它，好莱坞都能冷清两个礼拜时间呢？

要在这里顺便科普一下戛纳电影节评审团的最终评奖模式——其实简言之，还是跑不出“分猪肉”的基本定律。评审们会先从18部主竞赛电影中选出要给奖的7部，然后再来讨论哪部该给什么奖——今年的《冬眠》得拿个大的(土耳其电影可是第一次在戛纳拿大奖哟！)，《奇迹》得给意大利长脸(意大利还是需要致敬的)，那一老(法国导演是本家)一小(加拿大“小鲜肉”戛纳捧了这么多年也该露正脸了)要凑对出现博彩，其他的就只有朱利安·摩尔拿影后(让好莱坞看看戛纳的特别)，《特纳先生》蒂莫西·斯波得影帝了(英国已快赶超好莱坞了，怎么也得给个大奖)。当然以上都是记者臆测，切不能当做呈堂证供。

以上这么多碎碎念无非是想告诉大家，在戛纳电影节获奖，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你看《归来》华丽丽的国内3亿票房已经到手，戛纳风骚放映之后必然会继续增加全球票房和各种版权费用，得到尊敬的同时还把钱赚了，要那个奖有何意义？

至于那些闪过戛纳的星星们，女神凯特·布兰切特、逗比昆汀·塔伦提诺、在《太平轮》谈情说爱的章子怡[微博]和金城武、春风得意俏戛纳的李宇春，根本就没有一个是冲着竞赛而来。就连姜文都说了，“我来戛纳就一个事儿——宣传。”当然，若能像朱利安·摩尔这种带着多重任务而来——主竞赛单元《星图》、兼宣传《饥饿游戏3》卖片，还要为欧莱雅代言站台，各个任务都完成得妥妥的，最后人走了还赚了一个戛纳影后，打通三大电影节赢得一个大满贯，就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法国当地时间5月24日深夜，忙完了采访的记者在戛纳小城最后的繁华之夜吃晚饭，路边的手风琴大爷卖力演奏着法国名曲《玫瑰人生》，一曲作罢众人纷纷给钱，大爷就像大明星般受欢迎。打开手机，所有网页上满目皆是赞颂《冬眠》的金棕榈奇迹，一个小时晚饭结束之后，全明星阵容的《X战警：逆转未来》光在周五这一天获3600万美元票房的消息，就把戛纳电影节获奖名单挤下了头条。

好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风骚远比荣誉更重要！